《老打算儿》(小说)
文章简介:老头大号孙茂才,今年60了,耳......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茂才的儿子建斌知道,老爹是和儿......嘿嘿,会打算,会打算。茂才表扬......原来,茂才一直有个存粮的习惯,......茂才更恼了,你懂个屁!以前国库......国家战略的高度一时没适应过来,......茂才看看垂头丧气的儿子,看看噘......就这样,茂才住进了金黄顶下看山......茂才上山单过,闹出的动静不算小......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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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打算兒,是个人的外号,一个看山老头的外号。
老头大号孫茂才,今年60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棒着呢。上山下山一包劲儿,养鸡放羊喂猪种菜,忙活得不得闲儿,小日子过得很是充实。就一样缺憾,没老伴了。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老打算儿爹娘在世的时候,就这样谆谆教导他。他铭记了一辈子,并且付诸行动。但当他打算把光榮传统发扬光大的时候,却遭到了以儿媳妇曹曼丽为首的家庭部队的顽强抵抗。
茂才的儿子建斌知道,老爹是和儿媳妇曼丽过不一起去。打谈戀爱那时起,两人就互相不对付,茂才看不上这城市丫头的娇娇劲儿,曼丽更看不惯茂才的节省和不讲卫生。建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好在那时候不住一起,想打大规模战争也没机会。建斌娘去世后,建斌怕老爹孤单,就把老人接自己家来了。原来的房子出租出去了,一个月也有千数块钱的收入。
嘿嘿,会打算,会打算。茂才表扬儿子的话还没过几天呢,曹曼丽就为粮食的事情跟老爹闹起来了。
原来,茂才一直有个存粮的习惯,每年都存新糧,然后吃上一年的旧粮。曹曼丽天生的味觉嗅觉特别灵敏,她就吃不惯存粮的味道。这什么味道啊?一股子发霉的胰摸味儿。曹曼丽抗議了,孩子也跟着不吃了。建斌就跟老爹商量,爹,咱不是有新粮吗?
茂才恼了,吃新的,旧的怎么办?惯那些穷毛病!
建斌就不明白了,爹,那以后就别存粮了,省的老吃旧的。
茂才更恼了,你懂个屁!以前国库粮食都这样倒腾的,这叫备战备荒,用今天时髦的话说,这叫国家战略!
天哪,建斌草鸡了,吃旧粮不说,还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了。
国家战略的高度一时没适应过来,倒是家庭战争的级别接连上升,曹曼麗先是罢饭,而后自己开伙,最后,回娘家了。人家惹不起,躲得起。
茂才看看垂头丧气的儿子,看看噘嘴嗙腮的孙子,长嘆一声,娘了个腿来,老子走,老子上山去。
就这样,茂才住进了金黄顶下看山的小屋,开始了一个人的幸福生活。
茂才上山单过,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在村里也算不小的新闻。村里人都在嘀咕:这个老打算儿,又算的什么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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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打算儿的房子坐落在金黄顶的山坳下,北面是果园,南面是菜地,西面顺着山势更高的地方,有个小水库。房子周围,有猪圈,羊圈还有鸡窝。房子的东面,一面坡下去,是大学的家属小区。从他那里看下去,整个小区尽收眼底。
老打算每天都用目光检阅一下小区,也说不上为什么,好像这成了他的例行功课似的。小区很干净,有专门的保洁人员打扫。小区绿化很好,花啊草啊,高的矮的植物都有,有人浇水,有人修剪。小区很安静,大白天的也少见人,车子开进来了,就钻进了车库;车子开出了车库,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儿。偶尔,有散步的,有遛狗的,都成了稀罕的事儿。
这天,58号楼的老潘,就是在老打算儿对小区进行例行检阅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
老潘今年也60了,刚办完了退休手续。他是从部队转业到大学里的政工干部,在总务处任个副书记的职务。员工们管学校的吃喝拉撒睡,他就管员工的思想工作。虽然不是很重要的活计,可没有也不行。十几年来,老潘也说不清自己都忙了些啥,就先内退了,再然后是办退休手续,彻底打入老干部的队伍里去了。
前年,学校里调整住房,他搬进了180平米住宅。儿女都有房子,都有自己的工作,没有在身边陪他住的。偌大的房子,就和老伴两个人,显得太空荡了。内退这几年,他感到了孤独。大房子不但没给他带来欢乐,反而带来的是更加难以摆脱的孤独感。
像老潘这样部队转业的政工干部,是很难和大学里的老师有共同语言的。偶尔去老干部活动室看看,人家下棋打扑克热火朝天,人声鼎沸,那也都是固定人手,很难插进去。旁边站着看看,提不起兴趣。溜达到预览区,看看报纸和杂志,翻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内容,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潘的部下也就头几年过年的时候来给他拜个年,以后的过年日子,都是校领导例行公事地拜访,屁股还没坐稳就告辞了。老潘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没地方可去的人。养花养鸟养鱼,老潘没有丝毫兴趣,这样的日子,让他感觉苦闷和无聊。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老潘在小区里溜达着,抬眼西望,看到了坡顶上一位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人,在打量着自己。
两人互看了十几秒中,好像都读出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孤寂的信号,先是老打算儿对着老潘招了招手。
换在平时,老潘是不屑同这样身份的人打招呼的。他觉得,自己毕竟是在大学里工作的,毕竟还是一个干部,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和一个看起来比较粗鄙的人随便打招呼呢,这太有失身份了吧?
但是,今天,天气如此的好,春风如此和煦,让老潘的心绪发生了变化,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也向老打算儿扬了扬手。
两个老男人就这样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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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过后,一夜春风,杏花开了。
老潘和茂才坐在小院里,跟前放一小桌,桌上一把茶壶,两个茶杯。两步远的地方,就是棵大杏树。此时娇红一片,芬芳一片。
好地方,好地方啊。老潘品着茶,一边欣赏杏花,一边感慨。世外桃源,别有洞天啊。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作为大学里的人,这些年,老潘也受到了熏陶。
耶,耶,几年不见,文明多了,吹胡子瞪眼的劲头哪去了?老打算儿端起茶杯喝茶,一双小眼带着揶揄的光芒。
老潘本来就大的牛眼一听此话瞪得更大,老伙计,莫非你认识我?他脑子里急速搜索了一圈,还是没想起眼前这个人来。
嘿嘿,贵人多忘事哪。老打算儿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一只,喷云吐雾。再想想,前几年,为下面那些房子,闹腾来着。
我操,是你个逼养的老[敏感词语]头啊。老潘一下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不就当年那个钉子户嘛。
几年前,学校建设家属小区的时候,需要拆掉老打算儿的一间小破房子。那房子破败不堪,只用来盛放农具的。老打算坚决不同意没有赔偿就拆掉,坚持向学校要一套房子作为补偿。谈了几次,都没谈成。学校把内退在家的老潘请来,做老打算儿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不成想,老打算儿是咬着驴[敏感词语]打提溜,就是不撒口,最后,学校拿了一笔钱才算完事。
老打算儿斜楞着眼打量着老潘,你没认出我来,我可早认出你来了,你个血杂啊你,没有你搅合,我当年还能多拿几万块钱。你就是个搅屎棍子!还骂我逼养的老[敏感词语]头,你不也老[敏感词语]头了?老潘嘴上骂着,眼神里却是偷偷地坏笑。
这要换做以前,老潘定要大发肝火,非要争出个是非不可。想想自己已经退休了,血压还高,心脏也不太好,谁对谁错,现在下个定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潘瞪大的眼睛放松下来,面孔显出了和气的很色。往事如烟啊,咱就不提了,一切向前看,对吧?
老打算儿观察着老潘的脸色,倏地笑了。真变了,没火气了,没呛人的味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他妈的也老了。
老潘站起身来,想躲避老打算儿咄咄逼人的攻势,我看看你的屋子啊,他一边说,一边抻头进去了。不到一分钟就转出来了。
我操,一股子伙计油渍的味道,哪是人住的地方?老潘被屋内的味道熏了出来。我说,当年给你钱,你少拿出两个,把着房子翻新一下也好啊,真是抠门啊,怪不得都叫你老打算儿。
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那翻新不得花钱吗?老打算儿翻了翻白眼珠子,俺们穷人,一辈子和泥拉块打交道,弄点钱不容易,那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哪像你们,办公室一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那票子就进口袋了。穷人,就要有个穷过法,包括跟你们耍赖。老打算儿嘿嘿笑了。
老潘也笑了,看看,说实话了吧,你就是不讲理嘛,胡搅蛮缠。
老打算儿对老潘招了招手,来,来,坐下,接着喝茶。老潘啊,我注意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区里闷着头走路,没点笑模样,是不是心里不熨帖?
老潘刚坐下,就听老打算儿问到了痛处,他沉吟片刻,反问,那你一个人住这里,快乐吗?
老打算儿看了看四周,这一片,我说了算,我怎么能不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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