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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粪倌 [打印本页]

作者: 怀化游子 时间: 2013-8-21 16:26
标题: 粪倌
文章简介：他原是个不大不小的作家，写过一......他是近视眼，前半辈子在格子纸上......古董从小在城里长大，书底儿厚实......古董四十几岁了，没干过农活，锄......一百斤粪得拾十大筐，谁有这么大......第二天一大早，古董穿件青布小袄......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头一天他就拾......一个粪倌，干一天顶两个整劳力！......没人和他攀比.，古董更来了劲。......海边离村十来里地.，沙滩上有一......为把粪“提纯”，古董发明一种工......中午，我俩没回家。他带了两个并......吃饱肚子.，一人卷了袋烟，说起......他笑了：“当然没想到！不过，那......“其实，拾粪也有学问！据我观，......“另外，要跟据农忙，农闲作调整......“拾粪，也有乐趣。有一次我到海......“拾粪.也能为人，早晨，老人撅......“干这营生，不能嫌脏，当初我没......“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得写篇文......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完......两年后，古董被平反。他又一次穿......

x 粪倌

他原是个不大不小的作家，写过一篇歌剧叫什么“霞”而闻名文坛，文革时.因中有一句“人到死时都想活”宣扬了“活命哲学”，而被打入冷宫。后来貶来贬去，贬到农村.，算是这條路，没法再往下走了。

他是近视眼，前半辈子在格子纸上和方块字摔交落下的，500度，来到生产隊，隊长见他戴眼镜不顺眼，说：“老農民哪有代戴眼镜的，摘了！”說得也是，老农民，上頂兰天下踩地，千般病都有可能得上，哪有得上“近视”的？他急忙摘下来，口里喃喃地说：“是，是.，向贫下中农学习！”咳！那时，还得学习贫下中农如何才不会得近视！那天，他穿一身腿了色的黄军衣。队长上下一打量.还不顺眼：“農民就是农民，穿什么军装？脱了！”。第二天，他换上了一件对襟大褂，估计是他爷爷压箱底儿的宝物，穿在身上，活象个稻草人。他请示队长：行吗？队长使劲绷住脸：真他妈古董！从此，人前人后，都喊他古董.

   古董从小在城里长大，书底儿厚实，我见过他年青时画的扇面儿，小写意。春风杨柳，沙堤归舟，笔墨从容，章法有序，颇有名家风范。所提款识，秀美婉丽，行云流水，甚得赵体皮毛。他那出了名儿的歌剧我也看过，挺革命的！真没想到最后他能来个“返樸归真”，归到他的出发点。

   古董四十几岁了，没干过农活，锄地，推车，挽水样样不行。叫他铧铧麦田[松土除草]他愣把麦苗好一顿刨。队长老远就看着不对劲儿，跑过来冲他大叫：“你，你，你是在狼刨窝？！”他低着头：“我看不清嘛！”队长一愣，想起他是近视眼，只好把火窩回去。“好了好了，明天撅个粪筐拾粪去！拾一百斤，下七分！”这是队长的权力。

   一百斤粪得拾十大筐，谁有这么大本事！七分！妇女干一天還能挣八九分呢，古董能挣出饭钱吗？

   第二天一大早，古董穿件青布小袄，下着缅腰宽裆裤，又不知从哪儿弄来副裹腿把裤脚缠得帮帮的，一色短打扮儿，推着那辆破“永久”，后座上架个扁篓，上放一张锨，一个小筐儿，来到队门口，见到队长，他摸摸鼻子上的眼鏡，小心翼翼的说：“这眼镜我原不想戴了，没法子，不戴分不清石头和粪，抱歉，报歉！”见他那模样，队长也笑了：“戴吧，戴吧.！记住，粪里不许掺土掺沙掺水！"“是.是————不过—— 一百斤下七分要能拾二百斤呢？”队长一撇嘴：“你真能拾一千斤.就给你七十分！放心好了！”

   从此古董就成为我队的粪倌。

   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头一天他就拾了一百多斤。此后逐日增加，二三百斤是常事儿。等到一个多月以后.，平均每天都要挣二十多分。他拾的粪堆在牲口屋的院子里，一色儿马粪牛粪，干干净净，绝少沙土。

   一个粪倌，干一天顶两个整劳力！做队长的没法向社员交待，可又当着全队的人做了承诺，怎么办？队长来得精，他又当众说：“庄稼一只花.全靠肥当家！有肥料就有粮食，从现在起，谁愿意拾粪都行！都照样下分！”那时侯.修理地球的，虽美名为“农民伯伯”，但在社会上处最下层，你要再拾粪，名声一扬可就了不得了。年青的肯定说不上老婆；壮年的，婆娘先嫌牛屎味；学生上学，不敢提爸爸干什么活儿；老头儿，跑不动.，走不远，更不行！所以，队长的话等于没說，再挣得多也没人干。

   没人和他攀比.，古董更来了劲。有一天，他见我没活儿，把我叫到一边：“幫帮忙吧.就一天。”我问：“什么事？”他说，他在海边找到一处“粪场”，兴许是谁在这儿长期放牲口，满地是马粪，现在已经有人去拾了，得赶紧去拣，“我，我想.，让你帮我一回，呵——不叫你动手，我拾，你帮我往回带——行吗？”古董来队半年多了，没见他求过人，找到我名下，明对我十分信任，我当然不能拒绝。

   海边离村十来里地.，沙滩上有一片绿草地，草丛中一堆堆马粪已晒成古铜色，映着周围的小白花儿，小黄花儿，还真是个好埝兒。

为把粪“提纯”，古董发明一种工具——铲粪漏子。这是在一张小锨的后面加上一个网兜。使用它，沙土少得多。他提溜着小筐在这片绿洲上只转几转，就把车装满了。一个上午，我跑了五个来回，总计四百多斤。四七二十八，半天挣三十来分，大豐收！

   中午，我俩没回家。他带了两个并子几条咸罗卜，还有几块花生并，够我俩吃的。水有的是，在沙滩上往下刨半尺多深，就有渗出来的淡水，濯清一下就可以喝，略带土腥味，虽靠近海，水却不咸。

   吃饱肚子.，一人卷了袋烟，说起话来。我问古董：“以前.你想过有一天会拾粪吗？”

他笑了：“当然没想到！不过，那時在部隊，我大小也是个官儿，现在还是当倌——粪倌，比过去强.，多了个人字边，有了點人气儿！”一说起拾粪，他的话特多：“别人都说这营生埋汰，依我看，最干净！不用走后门，不用請客送礼，自己的活儿自己安排，自由自在！

   “其实，拾粪也有学问！据我观，无论牛马，吃足草料一拉上套，用劲一挣先得拉屎.這就是规律。所以每天早晨，我把各村的牲口屋挨个转一遍，最少一扁篓。

   “另外，要跟据农忙，农闲作调整，农忙时多往地头跑，哪儿有大车哪儿准有粪，农闲时，各村盖房的多，修水利的多，在去拉石頭的道上，粪拾不迭，一直到石头坑。

   “拾粪，也有乐趣。有一次我到海岭的石头坑拾粪，打石头的不知听谁说我是京剧团下放的，提前就給我备下了一大堆粪。見我一到，围过来一大片，一人三两锨，驮篓就满了，我不知怎么回事，愣在那儿。他们装完粪把我围在中間，非叫我来一段京剧不可。你别看我写过歌剧，却不会唱，五音不全，唱个兒歌都跑调儿，更甭说京剧了。我一再推辞，他们不信，说我謙虚。憋得我实在没办法，想起年青时学过几句口技，只好摆开架势，学了几声驴叫，因学得像，博得热烈掌声。乘此时机，我推车就跑。一见我跑，大家就追，就听后面有人说：‘别难为他了，为编戏吃过亏，大概真的金盆洗手了！”那天，我出了一身大汗，多少日子都还内疚。

   “拾粪.也能为人，早晨，老人撅筐的特多。我骑车前面一拾，人家就拉倒了。所以，但凡见到那些老人，我就绕道而行。常了，就交了好多老粪友，有一回，我連人带车和結结实实的一车粪翻到沟里，弄的满头满脸的牛马粪。正好沟旁种菜园的是我的老粪友，他一声招呼，全家老小都来了，七手八脚就帮我搞定了，连澡都是在他那儿洗的。

   “干这营生，不能嫌脏，当初我没发明这工具时，为了不带沙子，急了，就用手捧我这五齿糞叉，好使！完了一洗，照样吃饭！咱也没得病。

   “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得写篇文章，说说我的拾粪经历。你看，自古到今，写什么的都有，就没有写拾粪的。大概那些文人没拾過粪，不知拾粪之乐，總以为粪脏，怕肮脏了他们那只笔。你看这“粪”字，米，田，共三字组成。就是说，有了粪才能种好田，有了好田，才能长出好庄稼，才能供大家享用！老祖先造了一个多美的字啊！”。。。。。。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完全不是什么“古董”，他在为大多数人不齿的活计中，找到真知，发掘到为人漠视的乐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靠边站”？！

   那天，我们一共拾了一千多斤，队长还真的给下了七十多分。

这真是：拾粪之乐乐无比.黄金滿地任君取！......

   两年后，古董被平反。他又一次穿上了军裝，看看肩章，上校。。。。。。

作者: 工要在地一 时间: 2013-8-21 16:26
人物刻画很生动
从眼镜事件、军衣事件到后来拾粪生涯中被迫表演节目的细节，一个乐观、善良、肯干的知识型“粪倌”俨然眼前

作者: 东莞老陈 时间: 2013-8-21 16:26
想起初中的时候上学跟在马车后面抢粪~~想起拾粪模范百货大楼女售货员的名言“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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