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大姑

温莎伯爵

    文章简介：过去形容某女人脚大,叫做“三寸......其实大姑在年青时应该算是美女。......大姑只有个妹子，二姑和大姑一比......先说二姑，她平日病病殃殃，有气......与这骂人匠妹子相处，大姑却能相......“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说起汤水，倒让我想起淌水的故事......大姑小时侯上过半年私塾，认几个......“景乔，我干了毛了【感冒了】，......最后两年，大姑身体突然衰弱，走......生前，最后一次去看她，她正在报......老人高寿，九十七岁与世长辞！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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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大姑

过去形容某女人脚大,叫做“三寸金莲——横量”。我大姑的“金莲”即如此。裹脚晚，天足已就，硬是往小里裹。冷眼瞅瞅，少说有六七寸，以致七十几年前出嫁时“刘大脚”这个歪号也跟着嫁妆到了婆家。
    其实大姑在年青时应该算是美女。大眼睛，高鼻梁，身体老个儿壮实。七十多岁还能拔麦打场，八十几岁还能穿针引线，九十岁那年还保有十几颗牙。剩下这些都还在前面，张嘴一笑仍十分风光。
    大姑只有个妹子，二姑和大姑一比差的没边儿。又黑又瘦，一嘴黄板牙，四十岁得了气管炎，五十岁就不下炕了，刚过七十岁便撒手人寰先走了。
    先说二姑，她平日病病殃殃，有气無力。但秉性正直，性如烈火，尤擅骂人。就算天王老子，一旦惹翻她，一口气罵你个六门到底！她坐炕头的那些年，家中人流不断。串门的往她炕头盘腿一坐，就东家长西家短地说开了。这一類事，她从不接言。但有她認为不公，或儿孙不孝，或以势欺人，只要属实，她便破口大骂。不知她从哪本书学来的那么多辞汇，所骂赃字儿絕无重复，既准确又精炼。此时屋里墻外的好事妇女，往往悉心聆聽，以图偷得骂技之一二。凡被二姑骂过之人，一听出自她口，便即無奈。一次，一大队干部以公济私，被其耳闻，让她痛痛快快的骂了一遍上三代、下五代。骂得全大队无人不晓。那干部聽到后，热汗淋漓，自忖非其敌手，派人来调解.亦遭狗血喷头，最后落荒而逃。
    与这骂人匠妹子相处，大姑却能相安无事，甚至以为乐趣。他曾对我说：“你二姑骂了我一辈子，我要生氣早死了。有一回，她刚张口说‘我——’我趕紧接：你要近我亲娘，对吧？气得她扑哧一下笑了，再也罵不出来。此后，我得一法门：只要他骂口一张，我就接着往下骂，不难学！别看你二姑跟母夜叉似的，她才是个假大胆儿呢.。有一次我回家看你二爷爺，一进天井，我就趴在地上，你二姑坐炕，從窗上看不见地面。我怕挨骂，楞是爬进正间，谁知不小心碰响了板门，你二姑吓得都岔声了，大喊：谁呀！我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急忙一连学了几声猫叫，才躲过去。”
    “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腸最软，还孝顺。那些年你二爷爷多亏她伺侯，汤汤水水，从来不缺。咳，我欠她的多！”
    说起汤水，倒让我想起淌水的故事。那年大姑来西由赶集，鄉下女人赶个集也算出门，都要打扮一番。大姑也不例外，换上新衣，穿上新鞋【自己衲的，她那脚型的鞋，贵贱买不着】拐上鸡蛋篓，早早就来了。等卖掉鸡蛋，看过二爷爷，挨过妹子骂，天也近晌，老天不作美，哗拉拉，下雨了。一时满地泥水，这大姑并无丝毫犹豫，將新鞋脱下揣在怀中，穿一双旧袜，竟然冒雨淌水趕回家，走在半路，一只袜子磨了大洞，穿着难受，索性脱掉，弃之沟渠。那半大脚，平日，里三层外三层，包得紧上又紧，生怕泄了“元气”，日积月累，被元气熏成细皮嫩肉，走在土石道上滋味可知。亘古以来的小脚女人，一双小腳乃要紧之处，大姑虽莲大七寸，亦弥足珍贵，似这般于光天化日下裸脚而行，置白眼于不顾，履沙石如踩轻裘，是所难寻！
    大姑小时侯上过半年私塾，认几个字，加上她脾气好.，还被选过妇救会主任，所以在同龄人中她也算是个活字典。据说还替人写过信，哈！提起信来，我忍不住要笑。你道怎么回事？那年，她病了，要买药得来西由鎮。她就提笔书写便条，托人带给我叔叔。兹录全文如下：
    “景乔，我干了毛了【感冒了】，下不了O【炕？蛋？】，你要有月【药】，叫他少【捎】给我点。”。。。。。。
    最后两年，大姑身体突然衰弱，走不回西由。但单独在家時却不稍闲，栽花种菜，一天忙到晚。嘴里还哼着歌曲：下定决心.不怕犧牲.....
    生前，最后一次去看她，她正在报纸上用毛笔写字。虽然歪歪扭扭，她可自豪得很，一再让我点评。听我说好，她高兴极了，又翻出柜里的一大堆作品给我看，有剪纸、花边、笸箩、鞋样子、肚兜兜、最多的，还是写满毛笔字的旧报纸。上面来回写的都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老人高寿，九十七岁与世长辞！那天，我带着全家去拜灵。她脸被白纸蒙着，脚露在外边。那鞋好眼熟，象是下雨没舍得穿，夹回来的那双不大不小的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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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州话骂人应该是“近你亲娘”而不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