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蹲

eva00y

    文章简介：小时候就经常听到老奶奶骂自己的......我老家是肥东北边的地方——上学......离老家南边约五里的地方有个村子......村子里几乎家家过得都很殷实。这......那时我只有六七岁，奶奶去世时我......其实，我认为吃饱蹲还是满有创意......“呵哟来，哼哼哈哎~~~”嗓门......“早上起来哎到冲边，白花花的水......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说吃饱蹲是个......半天的工夫，总算把若大的田转完......一袋烟结束了，吃饱蹲站了起来，......他像妇人一样挎着一只竹篾篮子，......吃饱蹲真姓大名，我也记不清楚了......我现在想吃饱蹲的村上一定有一个......






　　小时候就经常听到老奶奶骂自己的不勤快的儿孙为“吃饱蹲”。那时总感到十分的不解。
　　我老家是肥东北边的地方——上学时同学们常说那是肥东的西伯利亚，就是落后与贫穷的意思。我一直以来认为“吃饱蹲”是我们那里的典故——也只有我们那里的人才知道。因为奶奶对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是有鼻有眼的。奶奶如果活到现在也有100岁了。可想而知，这个故事的经典和长久。
　　离老家南边约五里的地方有个村子叫侠岗，那里是江淮分水嶺的北坡。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只能望天收。但是天助这个村子，一条小河从村边缓緩流过，村子東边还有一口几十亩地大的坝子。逢干旱年成，周边的村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侠岗田地里浪着的金光光的稻子。
　　村子里几乎家家过得都很殷实。这個故事发生后的很多年后，我有一个同班的女同学就是那里的——长得粉白，至今我还能想到她是那时最漂亮的女孩。可是就是在这个地肥水美的村子里，生活着一个懒汉。奶奶对我们说这个故事时,是恨恨地说的——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我们就是那个人。不过，故事里说那个男人早上端著大白瓷碗，蹲在板凳上响响地喝着白花花的绿豆稀粥时，我们还是把小舌头伸到嘴边绕着圈儿舔了几下。于是我们就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一个懒骨头——我们平时连大麦粥也几乎喝不饱。
　　那时我只有六七歲，奶奶去世时我也约略只有十岁。奶奶的故事中，家家都种着自己的田，现在想来故事可能发生在土改时期。我想我父亲那里也不过穿着开档裤在玩着檐下的堂灰。奶奶说，那个懒汉就是吃饱蹲。　
　　其实，我认为吃饱蹲还是滿有创意的。奶奶说，吃饱蹲家里做着几亩好田，而且水头很好。可是他做田很特别。每年三四月，清明的风浪漫地抚著河边柳树的秀发，空气里满是油菜花的香味，小燕子在自己家的梁上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村头的大树上，斑鸠在使劲地鼓着腮帮——“布谷插禾！布谷插禾！”好像在提醒那些农人不要忘了播种时节。“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吃饱蹲也像其它农人那样，牵着自己的老水牛，扛着犁下地去了。老水牛不紧不慢在田里转着，时儿甩一下粘了泥水的尾巴。“这个老壳！”弄了一脸泥水的吃饱蹲不紧不慢地骂了一句。他是舍不得打牛的，牛慢他也慢。他跟着老水牛的屁股转着，有时还唱着小调。
　　“呵哟来，哼哼哈哎~~~”嗓门拖得有村边大坝的埂那么长那长粗。
　　“早上起来哎到冲边，白花花的水哎好犁田。挥起鞭哎犁得快，犁完哎回家亲下老婆脸~~~”
　　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说吃饱蹲是个寡汉条。他可能只有在梦里亲着自己老婆脸了。但是从故事中，我覺得这个汉子还是挺浪漫的。奶奶说吃饱蹲家的那个水田很大，有好几亩。因为当时农村的行政村较大，那个村庄当时和奶奶他们属同一个村长管着——可能有时村里开会還能碰上面，因此奶奶说得津津有味。
　　半天的工夫，总算把若大的田转完了。老水牛在田埂上啃着嫩草，吃饱蹲蹲在牛后面悠悠在拨着大烟袋。望着一缕缕青白的烟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人——白嫩嫩的脸在向他笑，那大大的屁股看着使他流着口水。“驶牛就驶大板牯，要人就要大屁股”。可是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他吃饱蹲呢？人啊，有时一不留神，就能让自己的名声流传百年。就如这个吃饱蹲——是香是臭，是好是坏，自有分明。
　　一袋烟结束了，吃饱蹲站了起来，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該耙地了。驾好牛轭，他侧站在耙框上，又唱起来了。耙地不比犁地轻松，好的庄稼汉会把田耙得很熟——把手抻进泥里，轻轻地攥，泥会像鸡蛋清一样从指缝中流出，一点擱手的感觉也没有。但是吃飽蹲耙过的田，你从耙后看，那泥巴都是一大团一大团的。好的庄稼汉耙完田后总在把牛牧在田边地角，然后拿着一把铁锹，把自家田里较高的土方的泥甩到较低的地方——老家的农人把这个程序叫作“称田”。称過的田，受水就均匀了，稻子长得也就更好。可是吃饱蹲的田很有特色——不知道是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人被有意的夸张，还是真的是这样。吃饱蹲的田里总是零零星星地散布着高出水面的小滩地。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他有他耕作的方法——他要又收庄稼，又能使自己充分的舒服。耙好的田他从不急着去播种，尽管斑鸠每天都在村边的大树上急急地叫着。他要讓他家的田在太阳下暖暖地晒上三天——等到田里高出水面的泥巴露着白茬的时候，他才再要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就像他刚拨完了一袋烟，刚从梦里睁開眼睛。
　　他像妇人一样挎着一只竹篾篮子，拿着一把小铁铲，篮子里有着一些绿豆。他穿着深蓝色的平脚短裤，一双不知道哪个女人为他做的已经让他露出脚指头的黑布鞋。他不紧不慢地拎着自己的脚向田里走去。他到自家的田边，把那双破布鞋小心地放在田埂上。然后他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每地块露出水面的小滩移动。他在每块小滩上点上了绿豆。现在想来，他也是很聪明。在那个年代，难怪他早上吃着绿豆粥。只是我想，绿豆熟了几乎每天都要采摘，那刀子一样的稻叶一定会把他的大腿上的老皮割出一道道紫红的痕来。只是奶奶没有说到这点。2010年全国大考，安徽的高考作文让我突然又想到了“吃饱蹲”。“交流四水抱城斜，散作千溪遍万家。深处種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奶奶没有对我们说吃饱蹲有没有读过私塾，但是现在的我感觉到他对这句诗有很深的理解。
　　吃饱蹲真姓大名，我也记不清楚了。但是小时候奶奶肯定对我说過。吃饱蹲是他的绰号。那时，在乡下有绰号的人可是件不光彩的事。不过，这个故事对我影响不大——只是在我的记忆中没有抹去而已。喜欢寫点小文的我，有时候问一下自己的同事，你们知道“吃饱蹲”吗？他们当然不知道。可能只有在我老家地方的人们才知道。在没有写这篇小文时，我百度了一下“吃饱蹲”——我的目的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已经写了這个故事。结果有关吃饱蹲的词条竟达76页，而且百度词典里“吃饱蹲”的意思是“指人无所事事，不干活，吃饱了就闲着”的意思，并且举了柳青在《恨透铁》里韩老六骂供销社员的话。这大概是“吃饱蹲”一词的最初出处。
　　我现在想吃饱蹲的村上一定有一个文化人，不然他们怎么会想起这么一个极精彩的雅号呢？奶奶的故事里，吃饱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懶汉，他只是取巧而已。在他的田里稻子和绿豆都收下了，而且他还能每天早上响响地喝下两大碗稀饭。但是老家的老人们习惯于把他作为懒汉来教育自己的后代。现在想來，如果他生在现在，他的那灵活的脑子一定会使他过上不错的生活，而且晚上会有个白白的女人吊著他的脖子。
　　最后，听奶奶说吃饱蹲死于水鼓胀。
　　　　　　　　　　　　　　　　　　　　　　　　　　　　　　　　　　　　　　　　　　　　　　　　　　　　　　2011-9-9

阿宝

写的很不错

细细粒石仔

很有乡土乡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