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帘幽梦

jason244

“你杀了D！”C冷冷道。
    我呆过去。
    ……

    近来手气很差，颇欠着些外债，追讨的那些人疯狗般迫得我寝食难安。
    阳光温暖刺目，风和，花香。
    我醒来，走过一片荒原，石丘上歪着一间老房子，门西向开，漆黑如洞，十分怪异，一扇庞大的黑铁窗子几乎替代整面南墙，锈蚀的铁栅时而沙沙落些干血般地粉末，窗帘如黑色巨型壁虎般伏于窗后，一角微微翘起，露出个橄榄般的轮廓来。
    没有声息，世界死了般安静。
    我走近窗子，瞬间手脚冰凉。帘下那橄榄般的轮廓，竟是一张皱纹纵横肤色墨绿的老妇人面孔！她像个恶毒的巫婆，眼神空洞，五官于我却熟悉无比。
    她在望我，极诡异地。
    “你过来！”她说，双唇惨白，残齿石油般黑亮，尖锐地突兀在两腮边。
    我望她，犹豫，她忽地探出一只手来，如烧焦的枯木。
    “我有一罐铜钱，你知道的，可以为你带来一笔巨大的财富！”她说。
    阳光依然明媚，只是偏西去了，我感觉冷。
    “过来！只要你进来，它们就是你的了！”她的声音充满诱惑。
    我似乎望见她满怀金币，于是转身，走近那扇门，推推，出来一个年轻人，竟是C。
    “回去！”他冷冷道。
    “可是……”我说。
    C回身闭门不理我，窗后，老人已不见。
     ……

     静夜，风高，无声，一个人。
     老房的门虚掩着，不见灯光。我溜进屋子，顿顿，借窗帘一角漏进来的几缕弱光，依稀辨出四壁乃至檐梁上错综吊满袋子，如无数大小不一的脑袋，背光的角落里，似乎有张床，记忆中床上应吊着灰色的旧式棉纱帐，此刻一个模糊的黑影映在帐杆上，如一件长衫。室内弥漫着厚重的尘埃气息，像是废弃许久了，然白天，我确见过C和一张老脸。
我久久立在门口，几次想逃离，然终不敌日间老人话语的诱惑，便留了下来。我走向床边，摸出手电拧亮，抬起头来，倏地触及一张扭曲变形的面孔！它血污纵横，几近于兽的表情，双眼如蛇般狠狠瞪着我！我颤抖着辨了半天，方认出他是D来。D是个尽职的警察，似乎与我也有那么点远亲，我记起日间曾对他透露过老人关于钱的那些话。眼下，D右手扶一把泥血混杂的铁锹颤颤自立，左手紧紧抱着一个足球大的罐子，目露贪婪，我清晰地听见那些钱发出诱惑的叮当声。我盯着D，忽地将手中的光柱射向破床！低垂的纱帐上果然血渍斑斑，一只枯槁的断手及一双尖瘦的光脚板突兀在外面，滴答着黑红的热血。黑影原来不是长衫，是D！像是才从昏睡中醒来，正抱了我想要的东西。
    风起，黑帘像是巫婆的披风，疯狂地扭曲着舞蹈，月光衬得室内魅影重重。
    D满身树根纠结般的伤口，血痕如蚯蚓乱爬，电光下他十分诡异。
    “D，你？……”
    他冷笑不语。
    忽，刃光瞬逝，D手上赫赫一柄卷刃板斧，骨血残留！他露出血淋淋的笑容，舞斧砍来，我顺手捞起地上的一把刀子，捅过去……
    我抱着钱罐奔入一间房子，扯过窗帘擦净刀上的血渍，于是一张舒适的床呈入眼底。
    ……
    “跟我走！”C忽冲进来道。
    “去哪？”我问。
     C不语，强行拖我向外跑去。
     ……
     尸体血肉模糊，室内情形依旧，只是床与老尸消失无迹，似乎从未存在过。
     “你杀了D！”C冷冷道。
     我呆过去。
     “凶手，你这凶手——！”C挥拳向我砸来。
      ……
    我尖叫着醒来，只有我一人。
    窗帘未开，室内有些黯淡，睡衣破了，有点冷。我下床，忽记起睡前似乎没有换睡衣，我疑惑着走到窗后，掀起一角，外面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可惜总有追债的影子在徘徊。我深深吐纳几口，才觉清爽，忽闻哀乐声传来，于是低落。
    C走来。
    “你醒了。”他说，臂缠黑纱。
    我望他：“谁死了？”
    “D，被捅得血肉模糊。”
    “什么时候？”
    “三天前。”
    “我，睡了多久？”
    “三天，你被尸体吓晕的。”
    “在哪？”
    “楼下，姥姥的小屋里。”
         ……
        姥姥的旧房，黑门西开，一扇南窗，巨大的黑帘是我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三个月前，姥姥死在她的小屋内。人们说，姥姥有罐古钱，就埋在小屋的某个角落里，不可否认，我和C都相信了这个传言，所以，为争得那所旧房，我们几乎撕破脸，但结果是，谁也没得到，它被捐献出去，成了仓库，终日挂着把钢锁。
    “但是D，怎会死在那里？”我问。
    “他半夜下班回来路过仓库，发觉锁被撬了，就赶进去抓捕小偷，不料自己送了命。”
    “那晚，我，在哪？”我突口问。
    “你？”C很惊讶地望我一眼，接着恢复惯有地冷漠，“你在睡觉呀，你这样对警方说的，怎么，难道你说谎？”
       “当、当然，我在睡觉，我睡得很早……”
     C盯着我，有些幸灾乐祸地味道，我望着他，忽记起一件东西来。
    “那晚，你又在哪？”我问。
    “我？当然是在自己家里，”C又道，“案发当晚，你曾去找我借钱，还记得，我没让你进门，当时我是穿睡衣给你开的门，你也是这样跟警方说的，怎么你都忘了？”
    我呆呆地望他。
C道：“你也不必害怕，凶手昨天已经抓到了，就是那个小偷。”
    我望他。
    “他杀了D后，偷走D的证件和钱物钥匙等，昨晚他还试图往D家里去行窃，被守在那里的警察捉住，他供认了所有的罪行，只是抵死不肯供出凶器和最重要的脏物藏在哪。”
     “脏物？”
     “就是那罐钱，可怜D，被捅三十多刀……”
     “不是一刀么？”
     “三十六刀。”
     梦中望见D时，他确已伤痕累累。
     ……
    “那晚，你在仓库里挖什么？找传说中的钱么？”我忽然问。
    C又惊又怒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说：“那把刀是你的，所以D是你杀的！”
    C冷笑道：“证据在哪？”
   “刀柄上刻有你的名字！”我突口而出，接着后悔。
    C惊恐的望着我，忽得意道：“这么说，那晚你也到过现场？就是说，凶器和钱都在你手上？如此甚好，省得我再费神去找它们！你不会说不是你拿的吧？这只能成为笑话！告诉你，事后我去过现场，发现有人在我之后又挖过地面，当时D已经被我捅倒在地，后来的那个人不是你会是谁？你想独吞是不可能的！还有，失踪的两件证物都在你手上，我想你不至于蠢到向警方抖出真相使得自己陷入麻烦中去罢？你若告发，我会死死咬住你不放，我死你也得陪葬！”
    “可是，你杀了D......”
    “那个倒霉鬼！若不是他管闲事，我已经在你之前找到了钱！”
    “可是凶手，怎么回事？”
    “那个小偷么？他连死人的钱都偷，死也是活该！”
    “就是说，他是个替死鬼？”
    C道：“我给了他许多好处……”
    我久久地望他，忽问道：“这么说，姥姥她，不是病死的?”
      C怔怔地望我。
    半晌，C笑了，道：“我杀人，你私藏罪证，都是为的那罐钱，不如咱俩合作吧，你将刀销毁，我想法子阻止警方再追查下去，反正我已经找了个替死鬼，你我不如将真相忘了，谁也不告发谁，将那罐钱分了，否则，警方一旦知情，你我不仅白费了心机，一分钱也得不到，还要蹲大半辈子牢，你不会那么愚蠢吧？”
    我有些踉跄，C走来扶我。
    “看来你还需要时间考虑，”C道，“你的病才有些起色，我也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你还是养足精神再来与我谈吧，我可不想跟一个垂头丧气地家伙合作，只会倒霉！”
    “病？什么病？”
    “梦游。”
      ……

       我的窗帘厚重幽蓝，如一只巨型蝙蝠伏在窗后。透过窗帘，我望不见任何东西，然一瞬间，我似乎记起藏钱的角落，又坚定那不过是梦中的幻景，D是C杀的，而我，仅仅是梦中捅过他一刀而已，所以我不需要同C做任何交易，可是姥姥……我的心忽然莫明恐慌。
     ……
       风起，掀起窗帘一角，帘后有许多血渍，已变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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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小说。一个人不能没有钱，但谋财害命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