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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的故事
(2011年2月1日)
1月17日,在德国琉森市四森林湖游览,见清澈的雪山湖水里,有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丝毫没有锈蚀,且几乎伸手可得。在叹息这里民风淳朴的同时,想起了自己家的自行车。
1982年大包干之前的中国农村,自行车是一种奢侈品。而如果在1970年以前谁家有辆自行车,那就更了不起了,就跟现在谁家开上奔驰宝马一样,令人羡慕。我父亲解放前在上海经商,刚解放就参加工作当教师,因此,我家生活水平在农村是属于比较高的。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有一辆“大国防”牌自行车。
大约在1964年夏天,我六岁,有一天,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公社驻地辛庄,后座上绑了东西,我就坐在大梁上。到辛庄后都干了什么,其它都不记得了,但有两件事是永远也忘不了的:一件是父亲在饭店里买了几个猪肉小包给我吃,那包子也就有两三个饺子大小,那叫一个香啊。另一件先去剃了一个头,然后,在辛庄西北村演戏的大院子照相馆里(似乎每一个大村都有这样一个大院,用来演戏,开大会),给我照了一张相,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照相。我站在相机前,背后是布景,父亲给我摆的姿势,左手放在身后。照相师傅让我站直,然后他钻到黑布蒙着的相机里,右手伸出来,握着一个橡皮囊,说:“看我这儿,看我这儿,别眨眼!”一捏皮囊,“咔嚓”一声,好了。一周后,相片取出来,别的没的说,左脚的一只凉鞋,不知怎么就照成了没系带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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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74、5年,文革快要结束了,农村也用上了电,农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有些人家陆陆续续也开始买自行车。不过,那时的自行车同座钟、手表等一样,是凭票供应。青年人结婚,讲究“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如果有哪个小伙,过年过节穿上新衣,骑上辆崭新的自行车,“嗖嗖”地从人们眼前掠过,人精神,车漂亮,那是很令人眼馋的,说媳妇也好说。骑车人更得意,说,骑自行车有三大恣:顺风,下堰,带老婆。
那时,城市时兴26圈、平把、双手刹车的自行车,著名的牌子有“永久”、“飞鸽”等等,而在农村,更喜欢青岛产的“大金鹿”,28圈,弯把,脚刹车。这种车份量重,架子壮,皮实耐用,非常适合农村使用。人们主要用它来载重,有的人技术好,后座可以带300斤重的东西。我们村有一个残废军人叫徐宝义,有一次喝了酒,骑车带着一头200多斤重的肥猪,送南庙杀猪点,结果走到磁口大桥,连人带车带猪,摔下桥去,猪摔死了,车摔废了,幸好人命大,没摔死。那会儿农村还没有汽车,青年结婚,不再用轿子,都是找一个车技好的,后座上绑上一床线毯子,去新娘家里带媳妇。新郎另骑一辆车,在后面跟着。
1974年,我上初一,父亲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我就用父亲的旧自行车开始学骑车。我们村到小北河之间,是一段长约200米、带点下坡的汽车道,我在这里开始学溜腿,就是站在左边脚蹬上双手把着车把顺坡滑行;后来右腿从三角车架中间伸过去,骑着跑;再后来就是把车座放到最低,跨上去骑行。学会骑行的那天,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心里那个高兴啊,学车过程中,摔得那些跤,磕破流血的膝盖,多少次摔进去又扳出来的脚蹬子,早就忘到脑后去了,只剩下高兴了。有一次,趁父亲不在家,我偷出他的新车,骑着出去显摆,结果,一不小心,车把来了一个大窝脖,撞在树上,人飞出去,膝盖、肘头的衣服都磕破了,鲜血直流,车把的电镀,被沙石擦得一塌糊涂,车圈也瓢偏了。我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因为父亲对他的新车十分钟爱。他从我们村在昆明机场当兵的刘绍兴那里,要了一些电影胶片,把车架子,仔仔细细地包起来。为了保护电镀,用塑料带把车把缠了又缠。雨天、雪地骑过之后,每次都是把车圈、辐条认真地擦拭干净。轴承也经常上油。可是,这次闯祸后,好象我并没有挨揍,可能是父亲看到我那衣破血出的狼狈样子,再加上害怕的表情,也下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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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我考上招远六中,开始,就骑着父亲的旧自行车,车座上载着30斤玉米面和行李,沿着弯弯曲曲的烟潍公路,去辛庄上学。这也引来的同学们羡慕的目光。车骑常了,就想来点花样。什么左右手交叉扶把、撒把、右边上车、双腿平搭在车把上骑行,都玩过。六中有个体育老师,名字已经忘记了,他可以面朝后倒骑自行车,我佩服得要命,但一直没学会。后来,因为要缴生产队的透支,父亲卖掉了旧自行车,我就只能每周背着面袋和书包,步行8里地,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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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当了半年农民,农村最苦最累的活,象推小车,抬粪,送公粮扛麻袋,打干打塈,战山河整地,都干过了。78年,接替哥哥当了大队会计。有一年冬天,父亲要到辛庄去买煤,我自认车技已经不错,就向大队借了一辆自行车,自告奋勇地跟父亲一块去载。父亲说:“你行吗?”我想,自己什么骑车花样没玩过,干了半年重活,也使出了力气,就说:“肯定没问题。”我跟父亲一人在后座上绑了一个大扁篓,就出发了。结果,在辛庄煤肥组装上煤,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后重前轻,摇摇晃晃好歹推着走上烟潍公司,却怎么也上不去车。父亲这个急呀,埋怨说:“说你不行,还要逞能。这会儿怎么办?”正在手足无措时,村里的徐宝秀恰好骑车回村,看到这种情况,他骑了我的重车,我骑着空车,总算解决了难题。这件事,对我的信心打击很大。我想,自己骑车带一个大人都没问题,为什么100多斤煤就载不了?后来才明白,原来,人是活的,不管自行车左右怎么晃,人总是在中心线上,而货物是死的,必须靠手臂的力量和身体的平衡把它逼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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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12月31日,我参加了工作,在县农业局当了一名会计辅导员。工资是行政最低的25级,每个月挣18.50,加上下乡补助,一个月也就20多元。我每个月向家里交10元钱,自己只花10几元。到年底,母亲用我一年交的120元,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从此,我骑着它下乡,全县729个村,走了一大半。1992年调威海工作,住在威海海关。我带着这辆自行车到了威海,放在海关后面的车棚里。有一段时间没骑,后来再去找,就被偷走了。可能是车子挂的是招远的牌子,引起了小偷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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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在威海开发区分了房子,父亲跟我老婆孩子一起,也搬来威海,随身带着他那辆自行车。1996年,父亲已87高龄,有一天,他骑着他那辆过时的大金鹿自行车,来回40里地,到市区去逛了一圈,回来还说并不觉得太累。为了安全起见,以后,我们就不让他再骑车了。
现在,许多人家都买上了汽车,一般人上下班,也都骑电动车,自行车成了锻炼身体的工具。只是在农村,偶尔还有骑车上山的,带点东西,图个自由方便。父亲2007年过世,那辆自行车,我一直没舍得处理掉,就放在车库里。前段时间,我把它推出来,发现胎也癟了,瓦也锈了。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换了汽门芯,打了气,想,周日有空的时候,骑着它去郊外爬山,也是不错的锻炼,可是,想是想,一次也没骑过。
它跟父亲的收音机、母亲的颜料盒等旧物一样,是我追念父母之爱的宝贵财
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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