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小说）

毫七子

    文章简介：我是一只瓶子，一只漂流瓶，一只......那天，是秋日的午后，葡萄成熟的......我的主人肖恩，是随法兰西葡萄酒......我本来的意愿是向北的，是漂向那......所有的办法我都用光了，也筋疲力......我一点一点下沉，我感觉黑暗离我......我终于沉底了，降落了。我落在了......2011年3月11日13时46......在灾难发生的同时，我，这个沉睡......我百感交集，我内心里说不出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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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只瓶子，一只漂流瓶，一只富有神奇魔力的瓶子。一百多年前，我被寄予了热切的期望，身负重大使命，带着主人的绵绵心疼和殷切期望，从烟台山的东海沿下了海。

    那天，是秋日的午后，葡萄成熟的季节。太阳明晃晃地普照着街道、行人和大海，海面上几只小渔船在撒网捕鱼。或许是有了意外的收获，渔老大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笑声顺着海面传了过来，海水仿佛都被笑得抖动起来。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群海鸟上下翻飞，寻觅食物。

    我的主人肖恩，是随法蘭西葡萄酒大師来烟的助理，负责张裕公司葡萄酒的工艺改造。他颀长的身材，苍白的皮肤，瘦长的臉上布满了胡子，目光忧郁。习习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随手理顺了一下，然后飞手一扬，我，那个瓶子，带着一个美丽的弧线，在藍天和碧海中飞翔了一段，就一头扎进了清澈的海水中。

    我本来的意愿是向北的，是漂向那个叫旅顺的地方去的。可巨大的不可抗拒的海流让我转了向，偏离了目标。我曾运用我的魔力，试图回到正確的航线上来，但丝毫不见成效。

    所有的办法我都用光了，也筋疲力尽了。我只有随波逐流了，漂到哪儿算哪儿了。想到肖恩忧郁的眼神，我竟然痛苦得一下沉了底。

    我一点一点下沉，我感觉黑暗离我越来越近，水中的生物越来越少。寂静的世界里，有的是未知的神秘和恐惧。

    我终于沉底了，降落了。我落在了日本岛外围海域的某个海沟里。一百多年里，我每天除了自责就是内疚，我有辱使命，我是个笨蛋，我没完成任务。黑暗的海沟里，我的躯体被海流带起的沙土埋没了。

        2011年3月11日13时46分，日本本州东海岸附近海域发生地震。刹那间，天崩地裂，整个島國发生了移动。十几分钟后，海水如同被煮沸了一样，奔腾咆哮，海啸了。

    在灾难发生的同时，我，这个沉睡了一百多年的瓶子，隨着地动山摇而苏醒，随着海啸而惊愕。我随着巨大的能量漂了起来，我重见天日了。

    我百感交集，我内心里说不出是喜还是忧。22日，我的视线里，望见的是我所陌生的然而又是熟悉的海岸。山，还是那座山，如龟卧伏，海，还是那片海，清澈碧绿，只是岸边不同了：一幢幢高大的建筑，一群群来来往往的人，还有四处移动的汽车。

    我停在了岸边的石头间，我搁浅了。我羞赧地回到了故乡。

非改不可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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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晚饭，小马就招呼老海，带了白天捡的瓶子，沿着虹口路西行，穿过二马路，转向解放路，溜达着来到了厚安街的一家住户。小马的哥们顾东就住这里。

    虽然夜幕降临，虽我已老眼昏花，但借着路灯的光亮，借着我瓶子的特有的魔力，我认出来了，烟台当年的东河就在这里。东河是烟台的第二大河，流域和水势堪与西南河相比，不过水浅，名气自然没有西南河大。东河的东面，就是张裕公司的葡萄山，西面就是所城的东门。我是听主人肖恩的恋人海女讲的。

    这些历史，老海和小马知道吗？我想卖弄学问，可无法开口。

    小马按了门铃，顾东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顾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高个，戴一副近视眼镜，镜腿还缠了胶布。他客气地让座，倒茶，然后接过了我，在台灯下，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

    趁顾东看瓶子的当口，老海瞅了一眼客厅一排的柜子，架子里，摆放着各种酒瓶。写字台上，也是各种酒瓶的画报。

    顾东终于停下了研究，他抬起头来，手扶了一下眼镜，直爽地说，不瞒二位，是个老酒瓶子，原产地法国，装白兰地的，上个世纪初的物件。按理说，值几个钱，毕竟历史久远。不过，瓶子上有几处碎痕，看来是被磕碰过。这样一来，就不值钱了。

    看到老海和小马失望的表情，顾东笑了，呵呵，放家里自己观赏，也不错的。

    我想起来了，地震海啸的时候，我连滚带爬的，被撞了几次。

    顾东接着说，或许这个瓶子本身没有多大的意义，我关心是这个瓶子里面的东西。1492年，哥伦布考察一个美洲小岛后，担心自己无法返回欧洲，就给西班牙女皇写了一封信，连同他绘制的一张美洲地图一起密封在一个瓶子里，投入大西洋，期望它漂到欧洲。结果，300年之后，直到19世纪50年代，这瓶子才被人发现，真算得上漂流瓶之最了。在儒勒.凡尔纳的小说《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中，困在荒岛上的格兰特船长三人，抛下漂流瓶，得到了格里那凡爵士的

救助。，也许，你捡到的这个瓶子里，就有一个外人所不知道的故事呢。


    我心里狂喊，顾东啊，你太伟大了！

    看着老海和小马仍然没表态，顾东沉吟一下，是这样，我不能保证取瓶子里的东西时，对物件一点没有损坏。要是信得过我，我就试试。

    小马看看老海，老海看看瓶子，看看顾东，行，我信你。

    顾东戴上了手套，准备了各种工具、化学药品，捣鼓了一番，终于把鹿皮信件从我肚子里取出来了。我顿时有了空虚的感觉。

    顾东用镊子小心展开了鹿皮，里面有文字。虽然有的地方模糊了，但依然可辨。

    大家屏住呼吸，唯恐喘气大了，把字吹飞了。

    大概是法文，可惜，我不懂。顾东对他俩说。老海和小马更不懂。

    我懂，可惜不会说话，只个沉默的瓶子。

    到大学里找人翻译吧。顾东建议道。

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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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地躺在岸边的石头中间。一百年的侵蚀，我的身体变了颜色，赭褐色的外表同岸边的石头的颜色很相像。不加注意，很难发现我。

回到故乡，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老了，老得没有光彩了。我没有完成送信的任务，那是我一生的耻辱。我的主人永远也不知道我回来了，因为他等不了一百年。

我躺在那里，任潮水洗刷。虽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但太阳的光芒在午间仍然给我些许温暖。我的肚里有东西，那是封用鹿皮写的信。当我漂向岸边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是否撞碎自己，把信展现给世人呢？牺牲我自己，是无所谓的事情了，我的年纪足够大了。可我不知道那鹿皮是否风化，是否能承受海水的浸泡。

我终于决定，还是等待。我已经等待了一百年，就不差这一会儿时间。这样想着，我就坦然了。我甚至借着潮水的力量，打了个滚，晒晒我的身子的另一面。

正是我打滚的动作，引起了一个从我身旁经过的人的注意。别人喊他老海，我也叫他老海吧。

老海五十多岁，是个退休工人。他个头不高，秃顶，酱紫的脸色，一看就是在海边晒的颜色。老海就住海沿上，退潮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沿着岸边溜达溜达，翻翻海草，看看里面有没有潮上来的海参，这东西可老贵了；翻翻石头，看看有没有蟹马子。可以炸着吃，也可以给孙子当耍物。一趟下来，有收获最好，没有收获，权当锻炼身体了。这年头，没病没灾就是赚大钱了。

老海的眼只一瞥，就发现了我。我有曲线的身子毕竟和石头有明显的区别。他马上捡起了我，端量起来。悬在空中的感觉，一百年没体会了，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代。

老海向海里走了几步，弯下腰来，把我放在海水里洗刷、晃荡。再离开水面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清爽了许多。

他妈的，当什么宝贝了，原来是个瓶子。老海很失望，抬手准备让我和石头亲密接触。我闭上了眼睛，准备粉身碎骨、壮烈牺牲了。

哎哎，老海，干什么呢？又要搞破坏啊？满海边的玻璃碴子，游客怎么走啊？海滨广场的管理员小马站在浪坝上，制止了老海的企图。

我得救了。感谢小马。惊魂未定中，我被小马拿在了手中。

抢的盐，够吃了吗？小马是那壶不开提拿壶。前几天，听信谣言，买了好几箱碘盐。

哎，老海啊，这可是稀罕物件。小马一阵端量后，做出了判断。

不就个瓶子吗？你又逗我。老海和小马熟悉，两人经常开玩笑。

我有个哥们搞酒瓶收藏，我看过他那些瓶子，其中一个和这个很像。幸亏没砸啊，知道吗？张裕公司在广州悬赏寻找老酒瓶子，10万啊。小马翻来覆去地看瓶子，深的东西他也说不出来了，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

真的吗？10万？老海一把夺过瓶子，仔细看了起来。瓶子上面有几处有特别的花纹和符号。哎，瓶子里面有东西哎，老海对着太阳，看见瓶子里面的东西了。

我急切地就等这句话了，终于发现东西了，他们。

老海说着话就要开瓶口。我着急了，这可不能随便开。

小马毕竟是个明白人，阻止了老海。晚上一起找我哥们看看，你个老海，愣是咬住了天上掉的馅饼。

我一听，不乐意了，俺是海里来的，和天没有关系啊。